第五百六十六章 以不变应万变,唯愿长命百岁[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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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二十四衙门中,司礼监掌皇城之内一切刑名仪礼,地位最高;内官监掌营造,御用监管御用玩器,油水丰厚;御马监掌侍卫亲军兵符,军权赫赫……就连排行最末的都知监因为掌管宫内关防勘合,权力也是不小。因此,宦官三六九等上下分明,只要有朝一日能升到头,也能算得上光宗耀祖了。
除了看服色识人之外,这识别宦官还有另一大要诀。精瘦干枯的多半便是下等杂役,肥头大耳的却一般只是中层,真正顶层的人物由于每日逢迎上头殚精竭虑,反而没法胖得起来,只是脸色往往红润,精神奕奕自不必说。因此,这会儿面对兵仗局这个有着圆滚滚水桶腰的胖太监,张越忍不住扫了扫那肚子,又看了看那明显凹陷下去的眼窝。
那胖太监索连舟先头和张越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位办公事的时候顶认真,平时说话却不会拿捏架子,顶和气不过,因此心里少不得有些盘算。
他是刘永诚的干儿子,但那一位年纪一大把,嫡亲侄儿就有好几个,干儿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平日哪里看顾得过来。他能够谋到兵仗局大使的位子,靠的是削尖脑袋外加耳目清明,给干爹递了不少消息。尽管此地油水寻常,但至少也是二十四衙门首脑。
“小张大人,你这纸包火药的法子好是好,但用在神机营倒是不错的,可要是天下所有卫所的铳手都用这种法子,恐怕这儿的工匠决计忙不过来,就是学徒也不够使唤。”
口里抱怨着,他却斜眼留心张越的脸色,见其皱起了眉头,他便把张越往旁边引,等到四周没有闲杂人等的时候,他便低声解释道:“我知道小张大人您这提议乃是出于公心,但要知道,这天底下卫所的铳兵加在一块少说也有十几万,别看这回都给换上了新制的永乐手铳,可到底能有多少效用,那就只有天知道了。纸包火药不易受潮,装药点火也容易,可在那些边远的省份,铳手其实也都是拎着大刀片子,不可能靠火铳杀敌。”
“这个我知道,火铳只有如神机营这般集中使用方才能显现威力,倘若按照从前每百户配置弓手刀牌手铳手长枪手的法子,这就是再好的兵器也是浪费。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得向尚书大人提一提,将铳手从军中独立出来,各都司都该有独立的火铳营。”
听到张越这么说,索连舟顿时感到心中一松,暗想和这么一位通情达理的打交道还真是轻松愉快。只是,他不过是借此做一个引子,这会儿轻轻咳嗽了一声,便想往另一个更要紧的话题上引。要知道,皇帝未必记得他这么个人,所以他的靠山决不能倒了。
然而,如今皇帝就要归来,张越虽说也惦记着东宫那件事,但他该做的既然已经做了,因此眼下更注意的反而是班师之后。比起前头两次北征,这一回瓦剌作壁上观,鞑靼主力全部北逃,虽说彻底削弱了兀良哈朵颜三卫,但战略上其实算不得太大成功,倒是炫耀军力的感觉居多。而且,如今夏原吉辛苦打理的国库搬空了一半,若再有下一次亲征就苦了。
既然朱棣重申不许兀良哈人入大宁故城,那么,是否代表皇帝确实考虑过大宁三卫迁回?想到这里,他完全没注意索连舟的咳嗽,转过头就直截了当地问道:“索公公,我想问一问,先头我和陆公公从你这里带走的那几箱子东西,如今已经在战场上试验过了,可以算得上是神兵利器。这些可已经大量生产?若是已经生产了,可曾定下如何配装?”
神兵利器?索连舟闻言一愣,随即变了脸色。他怎么忘了这一桩,当初刘永诚具体询问了一番此中细节,而且在陆丰从宣府回来的时候,还在天子面前很是告了一状,结果他夹在当中,在皇帝一怒之下的时候给当了替罪羊,竟是挨了十板子。想到这里,他心里既痛恨刘永诚一点都不顾及自己,又暗骂陆丰仗势欺人害得他背黑锅,屁股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虽说那板子不算重,但他却整整半个月没法坐下!当然事后张谦来瞧过他,代皇帝赏了他几样东西,若不是有那体面,他以后哪里还有脸震慑这兵仗局的上上下下?
“这个……小张大人,神枪和神机箭今年底就能给神机营换上一千具,量产自然没问题。只不过,若只是用宝钞赏赐工匠,要想他们更卖力地干活实在是不太容易。您也知道,咱们兵仗局要的都是一等一的熟手,可有些分明能做更多的,他们不做,咱家也没办法。”
好容易压住了心头那股邪火,索连舟不想再被张越岔开话题,索性上前了两步:“小张大人,据说皇上大军已经回开平了,而其余两万大军已经过了大宁,这两日就从喜峰口入关了。咱家听说皇上先后给太子行文三道,一道措辞比一道严厉……”
“索公公,这些事情不是你我可以惦记的。”张越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那话,看到这个水桶腰的家伙脸上尽是失望,他寻思自己极可能还要在兵部继续呆下去,和此人免不了打交道,便和缓了口气说,“与其揣测上头的心意,不如以不变应万变。我听说索公公掌管兵仗局已经有四五年了,能够四五年不出差错,我想必然是勤勤恳恳,绝不可能是运气使然。”
带着满肚子的不安,索连舟亲自把张越送出了北安门,等到看着人上马走远了,他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往回走,一面琢磨着张越的话。这是让自己闷头办事不管其他?开什么玩笑,这宫中有的是落井下石的人,到时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热他的位子……等等,张越的言外之意,应该是说自己差事办得好,别人就夺不走?
这天恰是八月十五,张越单挑了这一天前往兵仗局商议火药的事,自然是瞅准了中秋节下午散衙早。果然,等他回到兵部,由于兼管三部事的吕震早赶去了开平迎驾,各司郎中员外郎主事几乎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小狗小猫两三只。于是,他回到空荡荡的司房记录下了今日到兵仗局的一应经过,随即也施施然出了衙门。
翻身上马之后,他却没有扬鞭就走,而是看了一眼一大早就跟着自己出来的牛敢和张布:“对了,今天是你们俩从北边回来之后第一回过中秋,可有什么打算?”
牛敢和张布被掳到北边七八年,对于中原风情早就没什么印象了。先头在宣府的时候领教了一番第一边城的雄浑壮阔,已经觉得自己见了世面,可来到京师跟着张越东奔西跑,目不暇接的他们方才头一次知道什么是天子脚下。这时候听见中秋两个字,两人对视一眼,却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当初的村子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亲人不是化作尘土,就是彻底没了消息,他们几个如今虽说吃得饱穿得暖不再抬头是青天低头是泥地,可每日到了晚上,也就是睡觉而已。牛敢毕竟大胆些,挠了挠头就笑呵呵地说:“哪有什么安排,吃饱了喝足了就上床睡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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