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夜深人静处,荣辱未定时[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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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亲自送了没吃什么却心满意足的顾氏回去,又坐在那里陪着絮絮叨叨的老人家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月上中天,张越方才告退出来,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夹道往回走。
他所住的西院就在父母的院子隔壁,如今双亲都在南京,那处院子只住着红鸾母子。而在这前头,他得先经过二房长辈的小院。张攸远在交?,东方氏如今闭门不出,也同样是冷冷清清。因此,这条夹道入夜之后便越发寂寥,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方才为这里带来了几丝活气。在灯笼的微光下,人影映照在旁边的青砖墙上,愈发拉得狭长了。
今晚只有秋痕跟着他来送顾氏,刚刚离开北院大上房的时候,原本有两个老婆子要打灯笼相送,张越只想静静走一回,于是便拒绝了。这会儿,秋痕亲自在前头提着灯笼,路过那两扇紧闭的院门时,她忽然停住了步子,转身低声说道:“少爷,几个月前,方姨娘产下了一个男孩。”
张越回来这么久,外头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断,家里还有病情不稳的祖母和身怀六甲的妻子,因此除了兄弟几个聚了聚说话,其他的事情压根没顾得上。这时候听见这话,他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即皱眉问道:“男孩?我怎么没听说?”
“方姨娘坐完了月子之后便吵着要孩子,后来别说让丫头仆妇照料,就是早就预备好的乳娘也给她赶走了。现如今孩子的一切起居都是她亲自管着,其他事什么都不顾,就是老太太也没见过孩子。老太太后来说,由着她去,一应东西不许少,只要以后别出乱子就好。”
秋痕说着说着便打了个寒噤,旋即低声说,“少爷,家里人都说她疯了,满月的时候原本是要操办的,可她硬是不肯,就是大伙儿送的礼她也全都扔了。可是,我有一回经过后窗的时候,隐隐听到了一个哭声,而且还隐隐约约听到她说……说自己后悔了。”
后悔了……
望着那死气沉沉的院子,张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方水心是在后悔当初不该一味由着性子,嫁给一个已经有家室的男人;还是后悔不该贸贸然离家出走,然后却又回到了这深宅大院;抑或是后悔不该受人挑唆,惹出了后头的事情。尽管他对方水心没有多少印象了,但想来当初那也该是个热情似火的摆夷少女,如今却成了躲在屋子里的一抹影子。
“走吧,秋痕。”
看到秋痕仍然站在院门处,那目光仿佛要在结实的木门上钻出两个洞来,张越便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又望着那门若有所思地说:“如今她有了孩子,也就是有了希望,总比前头那样浑浑噩噩的强。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她原就是无拘无束长大的,行止全由本心,如今恐怕也不想要别人可怜。”
原本正在发怔的秋痕听到张越这话,面上不禁一怔,随即便重重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张越拉着自己的手,她不禁露出了欢喜的笑容,随即提着那灯笼转过了身子,又抬头欣喜地望了望天上皎洁的明月。
听人说,西南的土司千金便仿佛这边权贵人家的小姐一样金贵,方水心也曾经是众星拱月的金枝玉叶,如今的日子便好似从云端到了泥里,所以会后悔。可是她不一样,她只求她的少爷心里头有她,只求她能够一辈子安安乐乐地跟着他看着他,那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路过红鸾母子的院子之后,就到了西院,秋痕高高打起灯笼照着张越进门,直到把人送进正屋,她方才到东厢房去瞧了瞧,见小静官已经睡熟了,乳娘正在旁边守着,她就蹑手蹑脚退了出来,径直到西厢房中铺床。这次打从张越从北边回来,就一直都是住在这里。
她铺完床就匆匆到小厨房催水,见水还没开,她便索性站在那里和小丫头闲磕牙好一会,最后才提着茶壶回到了屋子,又是沏茶又是灌汤婆子暖床,忙忙碌碌一刻也不得闲。可即便如此,她的心里却欢喜得很,到最后竟是轻轻哼唱起了歌儿,只是嘟嘟囔囔听不分明。
“在唱什么呢?”
才放下那纱帘子,她就感到背后忽然有人按住了自己的肩。刹那的惊慌过后,她想起这声音分明是张越,身子顿时僵住了。她也不敢回头,就站在那里低头说道:“是少爷当初教我的那些唐诗,我随便编了些曲调,没事的时候唱着玩的,这样就不会记不住了。”
“都有些什么诗,唱给我听听。”
背对着张越的秋痕已经是双颊绯红,眼睛望了望高高的房顶,她方才轻轻唱了起来:“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一首首琅琅上口的唐诗配上简单的曲调,张越听在耳中就觉着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想到小时候自己手把手教秋痕写字,没事的时候便翻出那些唐诗一首首教给她背,又教她抄写下来。她每每嚷嚷太麻烦背不出来,但渐渐的,他就发现她竟是慢慢记下了好些。那时候还洋洋得意,以为是自己教的好,谁曾想,她竟是用了这样的法子死记硬背。
“那你还记得我教你背了多少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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