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十章 第言言不离 欲入有门[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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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叔林笑天
字数:8254
20200122
第十章 言言不离 欲入有门
连夜的雨让夏夜微凉,深山佛寺里的暮鼓晨钟则从不受外界影响。
又到了云水堂挂单僧众劳作的时辰,柔惜雪与章大娘挑起木桶时天空中雨点
依然纷纷落落。雨季里寺庙都会收采无根水,但该挑的水依然要挑。
雨夜浓云,天色未明。不得不披上蓑衣,带上斗笠,再打起一杆松明。庙里
给云水僧的日用之物十分粗陋,蓑衣的内衬已有多出裂开,枯硬的棕草倒刺向身
体,斗笠亦然。粗手粗脚的章大娘穿着都觉十分不适,别扭地左右晃动。柔惜雪
反倒平静,几无所觉地担起水桶,向山腰的小溪走去。
离寺行了段路程。雨天路滑难行,披在身上的雨具又百般不顺,章大娘忍不
住低声咒骂,心中恼火一时忘形,口中秃驴之言不断。纾解了些火气,陡然想起
柔惜雪也是出家人,且一路来看她面容恬淡得有种逆来顺受的坦然,章大娘大是
羞愧,慌张道:属下乱说话,请师太责罚。
嗯?无妨的,气不顺就骂两句,憋在心里不好。想要追查贼党本就要熬着
吃些苦头,责罚你做什么?莫要耽误吴先生的大事就好。柔惜雪小心地踩着石
子铺就的阶级,大雨一下,石子路湿滑无比,稍有不慎便要摔跤。
师太大气。章大娘讨好地笑着,嗫嚅道:属下犯了嗔戒,该打,该打。
柔惜雪大半心思都放在小心行路上,随口答道:在金山寺这里吃苦,抱怨
几句有什么大不了?清规戒律,不及持身正道。修行只能独善其身,像吴先生那
样热爱生活与生命,立志要改换天地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才是最大的善。
湿滑的石阶,凌晨行来万般艰难,柔惜雪每踏上一级新的石阶,都要稳一稳
身形,确认脚底踏实了才敢再挪动一步。章大娘借着松明的火光,此时才见柔惜
雪终于没了受苦时不放在心上的淡然。她绰号,轻功之佳在世间不
出一掌之数,落到这般田地,谁又能淡然处之?
哎,看来今日要多累你咯。柔惜雪苦笑着摇头,服软道:做完了杂活
才好腾出手来,若是贫尼再逞强,就要误了大事。
要得,要得,师太尽管放心。章大娘压低了声道:主人天明后会去拜
访五家门派,将他们暂为安抚,最多二日之后也会上山。师太要运筹帷幄,这些
小事就让属下来做。
哪里当得上运筹帷幄四字……柔惜雪闻言精神一振,吴征已有充足的计
划与安排,想必已有所得: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做好,恭候吴先生大驾,等他来
运筹帷幄才是。
章大娘低头连连称是,眼睛连眨,偷眼瞧瞄柔惜雪,低下头来眨了又眨……
天光放亮,吴征与倪妙筠,冷月?梳妆得宜后一同出了院门。夜来一场欢好
你侬我侬,情投意合,晨间不仅精神奕奕,二女更容光焕发,越加娇艳迷人。
用了早膳略作歇息,三人一同高跃,乘着扑天雕振翅高飞而去。
六家江湖门派,六位重要人物五死一伤的要案,除了厉白薇知道内情之外,
另外五家又是如何?是全不知情被牵连其中,还是一党同谋?不去碰个面摸不清。
除了火虎堂已经照过面,拜访五家门派就极有讲究。
首先不能事先就给他们扣上贼党同谋的帽子,事情已经翻到了官面上,过于
跋扈的做法只会让人心生反感,无益于今后联合武林同道将贼党斩草除根。凡是
抬不过一个理字,想要收心,就要以德服人。
再者也不能太过随和低调,昆仑正在重焕新生的关键时期,被人诬赖还唯唯
诺诺,平白就失了威风面子。昆仑大学堂还要招收弟子门人,同样不能在此时给
人昆仑派已日薄西山的印象。
拿捏这两样就已十分不易,五家门派还各死了重要人物。正在丧期里,【仇
家】上门吊唁指不定要受什么刁难,还得注意莫要被人当做挑衅。万一说翻了脸
面,血仇之上平白无故又添大恨才叫冤枉。
林林总总,牵一发而动全身。杨宜知出事的时候,吴征满心盘算的都是金山
寺里的贼党,并没有把几家二三流门派太放在心上。哪里想得到对手布置精妙,
且出手的时机,方式异常地精准,靠着这么几家门派就让自己束手束脚,左右为
难。若不能妥善处置,接下来还不知会出多少变故。
镇海城外二十里有一座清溪谷,得名于山间一条玉带般的溪流。每到春夏之
际整座山谷姹紫嫣红,花海连绵无尽。秋冬时外界百花凋谢,可山谷里菊梅依次
盛开,虽无春夏的繁盛,生机不减。这样一个好去处,自是年年游人如织,四时
不断。
五十年前,山腰上建起一座草屋,主人岳秋风做些往来客人的小营生养家糊
口。四十年前,草屋已慢慢扩建成了一座庄园,岳秋风自号清溪上人,又十年年
之后庄园改为清溪门。以清溪谷的繁华为根基,广招门徒,发展得好生兴旺。随
着岳秋风年事渐高,修为也日深,清溪门在扬州一带成了响当当的字号,无人可
以轻慢,清溪上人也成了清溪老人。
有名有望的人,总会随着岁月的增长越发让人敬重,岳秋风从上人到老人的
称谓已说明了一切。与这样的人若结上了仇,在扬州一带于昆仑的声名不是什么
好事情。
几十年的发展,从山腰至山脚俱是清溪门的范围。一条宽阔的石阶道路从山
腰的庄园延伸至山脚的山门,平日里在这一片清幽世界里人来人往,夏季的雷雨
会让这里一片青葱,近来却是一片凄风苦雨之色。
天尚未明时分,清溪山门前便搭起了座凉篷,八名家丁装扮的男子四面护持,
不许任何人靠近。这八名男子器宇不凡,看站姿便知俱都身怀武功,若不是实实
在在穿着家丁的服饰,难以想象他们居然只是些仆从下人。
他们护持的凉篷同样简易而不简单。篷内设了茶台,台上摆了酒醴,菜肴,
香茶,一应俱全。茶台的木色黑沉得发亮,三张八仙椅则一片金灿灿的,显然用
的都是上好的木料。这样一座凉篷的气派,不是巨富之家轻易搭不出来。
清溪门山门刚开,就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人递上拜帖。管事的礼数周到,一看
就是见过世面的。然而清溪门弟子看了眼拜帖,还是面色一变,立即阴沉下来,
还白了管事几眼。
管事也不计较,只是微微一笑躬身一礼就回到凉篷。拜帖以金字烫印,价值
不菲,上头列的礼品清单更加惊人,料得几名看守山门的弟子不敢擅作主张。管
事的职责已到,又何必与他们计较?
正主儿未至,光是些下人就有这般风范,谁还敢轻视?
待辰时过半,天空中鸟鸣鹰啼,三只大鸟扑腾着巨大的羽翼从云端里现身。
大鸟在空中几个盘旋,刺斜里俯冲下来,堪堪接近地面,三条人影自鸟背上跃起。
居中的男子高大强健,他落地如猛虎飞扑一般,气势十足。身旁的两名女子一名
高挑,一名娇小,俱都轻飘飘地,像凌波仙子一样落下。
来人正是吴征与倪妙筠,冷月? 三人入了凉篷稍作准备,就在管事的陪同
下上前拜山。清溪门得了拜帖,尽管敌意十足倒也不敢怠慢,山门外遣了十名弟
子等候。见吴征依约而来,一同起身做迎迓之势。
诸位止步,清溪门不容乱闯。明知来人是谁,领头的弟子沉着脸伸出一
手做假装不知来人的推拒状,厉声道。
在下昆仑派吴征,携天阴门倪妙筠,冷月?前来拜山。早间已奉拜帖,还
请师兄通报一声。按清溪老人的年岁,吴征虽是掌门,称他的弟子一声师兄也
不为怪,吴征自行解了佩剑,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三人前来吊唁,为表尊重,吴
征着了一身黑衣,倪冷二女则是白衣胜雪,飘飘然直如神仙般人物。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领头的弟子原本板着脸,一见这等声势,尤
其为二女的艳光所摄,登时有些目光发直,期期艾艾道:原……原来是吴掌门
与两位仙子当面。弟子岳敬,家师得知三位要来,特命弟子在此恭候三位大驾,
请。
山道宽阔,清溪门十名弟子由岳敬带头,将吴征等三人围在垓心,似乎也是
一门阵法。原本这样的阵势极具压迫力,只是吴征举止若定,面容凝肃而嘴角有
笑容,全然不以为意。与岳敬交谈时三句不离岳池身故,目中又有哀戚之色,对
清溪门痛失未来掌门一事同感哀悼。二女亦半垂着头,她们原本就是清丽出尘的
气质,这一下更显纯若雪莲,将清溪门的怨气与杀气都压了下去。
吴征堂而皇之地来拜山吊唁,难免被人认为有挑衅之意。被派遣来山门的十
位弟子均是清溪门里精挑细选的好手,身负打压昆仑掌门之责。但
看人家毫无咄咄逼人之态,样貌举止又颇为得体,不自觉地之心就
弱了三分。又看天阴门的两位女子仙气潇潇,一眼看去就让人心生好感,佳人倾
国倾城,他们又哪里抵受得住?一番目眩神迷之后,又不免感慨昆仑派虽从前远
在大秦,到底是世间一等一的武林豪门,这般气魄与风姿,寻常门派弟子着实学
不来。
这样门派出来的弟子,会来扬州兴风作浪?还无法无天地草菅人命?他们没
有亲眼见过杨宜知,但看吴征的模样,昆仑弟子会跑来跟他们为难,实在有些说
不太通。
吴征一现身不需多久,就消除了清溪门弟子的大半敌意。待来到山腰进入庄
园,就见一位老者在厅堂前拄着拐杖,冷冷地打量三人。
老者的头发半黑半白,一双眼睛目光锐利,可是眼眶发黑深陷,更显得他满
面的皱纹犹如刀劈斧凿,鸡皮鹤发颇显老态。
但吴征却看出这老者在十日之前,恐怕还是鹤发童颜,精神健旺。尤其是那
头半黑半白的头发,似乎是近两日才刚刚转白。
晚辈吴征见过岳门主,岳师兄遭逢不测,还请门主节哀。白发人送黑发
人,还是真传的关门弟子,今后清溪门最大的倚仗,对一名老人家的打击之大可
想而知。吴征敛容凝神,双眉微蹙地跨步上前拱手弯腰着正声道。
节哀?死的是池儿,不是你家的孩子,说得倒简单!岳秋风竭力克制着
心中怒火,枯竹一样瘦弱的身体频频发颤,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地一顿之后,又
被他捏的格格作响,发出脆裂之声。
吴征身躯微微一顿,还是做足了礼数后才起身,淡淡道:师门长辈以鲜血
洗刷派中冤屈之时,晚辈心如刀割,与今日拜山的心情别无二致。岳门主,可否
容晚辈先为岳师兄先上炷香?
诶,且慢!岳秋风抓着拐杖的手一横,作势将吴征一行人拦住道:池
儿不堪屈辱自尽,你可是凶手的掌门,老夫先问你一句,你的师弟暴戾恣睢,你
要如何处置?
岳门主,晚辈斗胆一言。吴征双手在身前握住又微微弓腰,道:杀人
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凶手不论是谁都需抵命!只是岳门主,您口
口声声认定了晚辈师弟是凶手,晚辈却以为事有蹊跷,还需多多斟酌。否则杀错
了人不仅让昆仑上下蒙冤,还让凶手逍遥法外,岳师兄难以瞑目。
呵呵,好,好。旁的老夫不管,吴掌门可说了杀人偿命,老夫记得了!
岳秋风转身颤巍巍地当先领路,口中含混不清地念道:池儿,爷爷定会为你报
仇……这人是凶手的掌门,同样身负管教不严之罪。让他给你上几炷香,磕几个
响头,稍平你胸中愤懑之气……
吴征心中一跳,清溪老人看着已如风中残烛,因接班人身死而昏聩无比,其
实极有心思。昆仑弟子忽然在扬州附近四处作案本就极为反常,但证据又对杨宜
知十分不利。岳秋风对昆仑与吴征的不满跃然脸上,若不是力有不逮,今日不会
善罢甘休。但他每一句话都环环相扣,尤其是点明吴征说了杀人偿命,却不再一
口咬定杨宜知不放,让吴征对他刮目相看。
灵堂就设在清溪门的大厅里,可见死者岳池的地位之高。吴征领着二女上了
香,许下要捉拿凶手的诺言后,便要去看一看岳池遇袭之地。
岳池遇袭就在清溪门他的院子里。凶手夜间忽然掩至,交手不足十招,岳池
胸口与小腹各中一掌重创昏厥倒地。待清溪门弟子赶到,凶手已远去无踪。岳池
苏醒后察觉自己内力全失,凶手与他在夜间交手,匆忙间也看不太清样貌,只留
下凶手的一些特征便不再多言,万念俱灰之下于夜间刎颈自尽。
一场惨事,吴征都察觉出太过巧合,岳秋风又没老糊涂,事情又在他再也熟
悉不过的门派重地里发生,他必然也会发现许多蹊跷之处。跟在他老态龙钟的背
后,那步伐如一片掉落的枯叶,只能随风逐流。吴征眯了眯眼,清溪门明面一套,
背后一套,想必其他几家门派也是如此。这些门派实力或有欠缺,脑子倒不坏,
自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
岳池的院子按着当日的原样保存,连片灰尘都没人擦去。这么小心谨慎,必
然是岳秋风下了严令保留现场。吴征再度心头一跳,若是拿准了凶手是杨宜知,
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座小院极尽奢华,岳池身为清溪门未来掌门,也是喜好享受之辈。吴征无
心去看那些富丽堂皇的奇珍,直走向院井里的玉石方桌。
上好的青玉石铸就的方桌与四张椅子已尽数打翻,掉在地上零零碎碎,残缺
不全。青玉石作为上等石料,不仅美观,而且坚固耐用,就算翻在地上也不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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